2017年4月19日星期三

Day 2 Venice, The Sinking City 威尼斯的美丽与哀愁

有座城市,千百年以来,因水而生,因水而美,因水而兴。

它始建于五世纪,全盛时期曾经居住了数十万人。

但实际上城市面积不到 7.8 平方公里,水道比陆地还多。

人们在蜿蜒的水巷上建立了400 座桥梁。

房舍临水而建,古老的运河是当地唯一的运输通道。

水是他们的命脉。

这座神迹般的城市,是威尼斯。

 
由潟湖上 118 座岛屿与 150 条水道交织而成的威尼斯,没有平地起高楼的有利条件。

威尼斯的房屋,是用一棵棵大树堆砌起来。

人们首先将树桐充坐木桩插入水底的泥土中,一根挨一根,巩固成地基。

继而铺上一层防水性能极好伊斯特拉石,在其上砌砖,建成一座座房舍。

腐蚀木材的真菌孢子在水中少见,因此木材能够在水下千年不腐。

这是古人的生活智慧,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

 传说当年为了建城,意大利北部的森林全被砍完了。

诚然,人类的摧毁与建设,总是相辅相成的。


我们乘坐快艇直达码头,抵达威尼斯时正过了响午,初秋的阳光依旧烫人。

除了乘船,威尼斯基本上都是走路,挺考脚力。

沿着斯拉夫人堤岸(Riva degli Schiavoni),我们来到威尼斯最著名的拱桥 -- 叹息桥(Bridge of Sighs)。

位于总督府侧面的叹息桥是一座巴罗克风格密封式拱桥。

过桥的人完全封闭在桥内,只能通过桥上的小窗户由内向外望。

 桥的两端连接法院与监狱,传说死囚在行刑前一刻通过此桥,因感叹即将结束的人生而得名。

我们停在一座拱桥上,远距离欣赏叹息桥。

拱桥上挤满拍照的游客,几乎没有空间让我们与身后的叹息桥合影。

 当地有个说法,日落时如果恋人在叹息桥下的贡多拉接吻,将得以厮守终生。

为此,许多情侣刻意包下整艘贡多拉,经过叹息桥时上演浪漫的传说。

我却想,这该不会是贡多拉老板编出来的揽客手法吧?

照片中小小的拱桥就是威尼斯地标之一的叹息桥(Bridge of Sighs)

叹息桥不远处即是威尼斯的中心 -- 圣马可广场(Piazza San Marco)。

圣马可广场因为地势最低,是每年水淹威尼斯的第一个据点。

广场四周环绕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物,公爵府、圣马可大教堂和大钟楼等都建在广场边上。

如今广场周边林立许多露天咖啡厅和餐馆,夕阳时分,乐手就会开始奏乐。

游客们写意地喝咖啡,欣赏往来的人群,逗逗那歇在地上嬉戏的鸽子,但在威尼斯喂食鸽子是违法的。

 当然这种闲情的“代价”也是很高的,以至于领队再三提醒我们别在那里消费。

圣马克广场呈长方形,圣马可大教堂(Basilica di San Marco)坐落在广场的东侧。

这座天主教主座教堂曾是中世纪欧洲最大的教堂 ,用以守护圣徒圣马可的遗骸。

教堂外层是《最后的审判》的镀金镶嵌画,黄金装饰的马赛克,包含金、铜和各种华丽石头。

在夕阳照耀下,整座教堂金碧辉煌,像座金色的大教堂。

毗邻圣马克大教堂有座非常漂亮天文时钟塔,称为摩尔人之钟(Torre dell'Orologio)。

钟面外围是 24 小时制的罗马数字,内围深蓝色表盘则是代表月份的 12 星座。

而时钟塔斜对面则是由红砖砌成的圣马可钟楼(Campanile di San Marco),高 98.6 公尺,是威尼斯最高的建筑。

圣马可钟楼经历数次损坏与重建,眼前所见的钟楼于 1912 年重建完成。

摩尔人之钟(Torre dell'Orologio)
圣马可钟楼(Campanile di San Marco)
圣马可大教堂(Basilica di San Marco)
圣马可广场(Piazza San Marco)

大部分旅行社都会带游客到威尼斯的玻璃作坊观看制作过程与购物,我们也不例外。

威尼斯的玻璃工艺传承千年,罗马时代,威尼斯商人引进东方的玻璃制作手艺,从此垄断欧洲的玻璃生产。

12 世纪时,随着贸易发展,威尼斯成为世界玻璃制造业的中心。

但高温烧制的玻璃时常引发火灾,对威尼斯本岛上许多木制的房屋构成威胁。

基于安全理由,并更完善的保护这项生财技术,当时政府决定将玻璃产业迁移至与威尼斯隔海相望的 Murano 岛统一管理。

面积仅有 1.5 平方公里的 Murano 岛,目前居民不到一万人,却集中了上百家玻璃作坊,故这小岛又称为“玻璃岛”。

岛上所有玻璃制品全是手工制造,近千年来,玻璃艺人的功夫世代相袭,从不外传。

 至今所有被视为世界顶尖的威尼斯玻璃艺术品几乎全部来自 Murano 岛。

真正的 murano 成品晶莹剔透、光泽夺目,色彩斑斓,透光性极强。

 但仍有许多不法商家浑水摸鱼,混入低劣的玻璃制品充作上品卖出,游客很容易上当。

同行的团友中有对夫妇买下一对琉璃杯送给待嫁的女儿,一对杯子要百多欧元,他们直嚷着便宜。

我顿时觉得新加坡人和中国人的暴发户习性其实相距不远。

唉,说实在我也很喜欢那亮晶晶的玻璃,奈何不争气的马币只能让人望而兴叹!



威尼斯是世界上唯一零汽车的城市,它没有完整的道路可通汽车。

自十一世纪以来,威尼斯人使用贡多拉(gondola)穿行于主要水道和其他小岛,

贡多拉是威尼斯特有的传统划船,由船夫站在船尾划动。

船身一律漆成黑色,采用不对称设计,航行时船身略向右倾斜,以抵消站在左侧的船夫的体重。

全盛时期贡多拉的数量超过一万只,如今只余下数百只贡多拉充作旅游业用途。

现在威尼斯人早已改用收费更便宜的水上巴士。

 一艘贡多拉可载客六人,大概三十分钟的水上游览,每人收费约 €30。

落单的游客建议在渡口寻找其他游客并船,我们就在 Hard Rock Cafe 前边的渡口上船。

船夫一律身穿红白或黑白的横条纹制服,带着墨镜,双臂肌肉突起,又壮又酷。

部分水道非常狭窄,得靠船夫惊人的臂力以及默契,将两艘贡多拉稍微错开,方能顺利通过。

电视节目上常看到贡多拉船夫会高歌一曲, 特别热情。

但实际上,我们的船夫不苟言笑,别说唱歌,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幸运的是我们经过一艘贡多拉时,船上请了乐手和歌手表演。

唱歌的爷爷虽近古稀之龄,却仍旧声音嘹亮,中气十足,整个男高音范儿。

每艘贡多拉都有不同的主题装饰
贡多拉穿行一座又一座拱桥,两边是老旧的建筑
身穿浅蓝衬衫的歌手和身穿红色衣服的乐手


部分水道非常狭窄,水上巴士无法驶入
船上的人看桥上风光,桥上的人同样盯着船上的旖旎
Hard Rock Cafe 前边的渡口停泊了许多待客的贡多拉

前大半篇幅都是威尼斯美丽的事物,我大概得写一写它背后道不尽的哀愁。

众所周知,威尼斯先天地势低洼,气候暖化导致海平面上升,加上过渡抽取地下水使地基下陷,那里每年都遭受水淹数月。
 
 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满潮事件发生在 1966 年 11 月 4 日,当时圣马克广场水淹 194 公分,五千多人无家可归。

冬季潮汐造成威尼斯全方面水位上涨,遭受挤压的大水从排水孔中漫出来。

久而久之,水淹威尼斯成为不可逆转的现象。

进入十月份,当地人就会用铁架木板桌子搭建成人行道,以便进出。

同时,居民也必须将一楼的物品清空搬上二楼,大部分贡多拉亦会停驶。

 我们到访威尼斯时已经是九月杪,到处可见备用的铁架木板桌子。

搭乘贡多拉时,水道两旁的楼房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底部爬满青苔,发出特殊的潮湿气味。

许多房子建有拱形门,门下面三份之一处另外加固铁片或木板,以抵挡大水入侵。

当下不过秋末时分,水面已有上涨趋势。

想想就心酸 ,这分明已经是一个不适合居住的城市。

为了生存,威尼斯人得费多少心机、耗多少心力,终而復始面对水淹家园的困境?

每年冬季,地势最低的圣马克广场会浸在水中,铁架木板开始派上用场
层层叠叠搁置在小巷中的木板桌
外墙斑驳的古楼房
青苔有多高,淹水时水位就有多高
加高、改装后的楼层,大概也敌不过逐年攀升的水平面


苛刻的生存环境与民生问题,为威尼斯人带来严峻的考验。

自 50 年代起,当地常驻人口从 17.5 万不断下滑至现今的 5.4 万。

每年数千居民撤离,与此同时游客数量却逐年增加,单单 2015 年就涌入了3000 万名游客。

看似花团锦簇的旅游业从深层改变了威尼斯的人口结构与经济形态。

许多本地居民负担不起飙升的屋价与日益高涨的物价,迫使搬离威尼斯。

部分拥有产业的居民则宁愿将房子改造成民宿,自己迁居内陆。

少许坚持留下的居民只能从事旅游业直接相关的工作,每天机械般迎接一泼又一泼游客。

威尼斯是地中海邮轮的主要目的地,每年约有六百多艘大邮轮驶进朱代卡运河,运送数百万游客。

重达数十万公吨的巨型邮轮停泊在威尼斯泻湖上,令原本脆弱的城市地基雪上加霜。

 2016年7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发出最后通牒,说明邮轮给威尼斯带来的生态系统破坏,并认为当地旅游业发展欠缺全面规划。

威尼斯不得不采取一系列措施,包括限制游客数量,并启动水利工程摩西计划

然而,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问题。

故勿论摩西计划的成效,该项计划预估斥资 45 亿欧元,如此庞大开支令意大利财政赤字变本加厉。

是以中央政府只包揽首三年费用,接下来所有开销由地方政府自行承担。

威尼斯人想将游客从生活中推开,不断抗议、游行、抵制……但另一边厢市政府不得不仰赖旅游业带来的巨大收益。

这是一把双刃剑。

威尼斯已经进退两难。

在大邮轮的对比下,威尼斯上其他建筑物变得渺小

我们待在威尼斯只有区区半日,晚餐后乘搭水上巴士到附近的 Lido Island 住宿一晚

(说好的夜宿威尼斯呢?)

十天旅程,就数威尼斯这一天最累。

身体累,心也累。

无论是广场、拱桥上或小巷中,放眼望去尽是架肩接踵的人潮。

狭窄的水道上挤满载客的贡多拉。

如斯局促拥挤的威尼斯,感觉既颓败,又毫无生机。

可是,真正折腾人心的,是深深的愧疚感。

千千万万个游人中,我也终究,在威尼斯脆弱的命脉上踩了一脚。

世上那么多地方,唯有这座美丽的城市,我无法再旧地重游。

不忍,亦不舍。

我希望威尼斯的奇迹,生生不息,永远流传下去。

只盼,天佑威尼斯。



p/s:这篇文字是我自始以来最难下笔的一篇,再三修改,氛围的转变,欢快与沉重之间,分寸特别难拿捏。


延续篇:
Day 3 Verona


2 条评论:

  1. 写得真好,我读到快哭了…… T.T
    我不认识威尼斯,但在你笔下她像个不胜唏嘘的迟暮老人,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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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你说得真对,就是垂垂老矣、苟延残喘的威尼斯。原意不想太沉重,但写着写着,我也脱离了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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