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不是家

最近读到一篇关于中国联想集团（Lenovo）大裁员的文章，作者不是被牺牲的那位，却同样难受；

因为他必须狠下心对朝夕相处的同事下手，而且眼睁睁看着昔日一起打拼的战友，一个一个被送走。

作者就这血淋淋的教训得出了一个结论 -- 公司不是家，只能给你位置，却无法给你未来。

我想到自己服务了六年的公司。


我亲眼见证公司数次规模不大的裁员风波。

尤其这一、两年，公司业绩很不理想，领导层提倡“人力精减”（Workforce Reduction），字面上修饰了，其实本质上依旧是裁员。

裁员一般锁定高薪、高龄的元老，单单赔偿这些员工，就让今年甚至明年的财政预算大超支。

还有许多跳槽的员工，羽翼丰厚就往外飞，特别是飞到对岸，加入公司的竞争对手。

以前我会恨得牙痒痒，觉得他们背弃了公司 -- 另谋高就算了，为什么要打对台，不念一丝旧情？

如今想想，这些人只不过比我更早看透一点 -- 公司不是家。

无论被辞退或自动离职的，空缺都不会填补上来。

在此政策下，今年一月至今，我们部门人手兑减了近 15%。

遗憾的是，花了一大笔钱，该走的走了，剩下的每人当作二人用，而我仍看不见“人力精减”后预期的新景象。


公司搞得如斯田地，很大程度是因为领导层从一开始就犯了决策上的错误。

市场定位不明，加上严重设计纰漏，我们让对手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再来是大方向的错误，为了更高回酬率以及赶上对手的进度，领导层鼓吹在最段时间，以最少开支，推出最多产品。

没有品质的产品，让我们赔上了深远沉重的代价。

我们相对付出加倍时间，翻倍开销，疲于应付一连串恶果。

还有不知所谓的换血计划，新领导层为了巩固势力，前两年毫无节制引进无数外援，相关的无关的，搞派系、办公室政治一片乌烟瘴气。

内外双重打击下，当领导层终于醒悟之时，我们已经处于最坏时期。

失去人心，无论是员工还是顾客，那都是不可逆转的错。


许多公司了解“以人为本”的真理，然而真正奉行的又有多少？

千万定律，惟独不变的 -- 领导层犯下的错，只有我们普通员工来承担。

为了收拾烂摊子而裁减人手，为了节约成本而削减研发、营运预算。

我们再度陷入品质与成本的拉锯战。

讽刺的是，当公司挤不出预算提升必需硬体设备如电脑、仪器时，当公司办个周年庆还得 A 掉我们六十块 morale budget 时 --

领导层照旧一批批出国到访母公司，理由是“面谈”（face to face meet up）。

也许我这小人物无法了解会面的重要性，但事情有轻缓之分，数十万公干费用，为什么不善加利用？

出国后这些领导究竟带回什么重要资讯？他们贡献了什么？

无数个疑问，没有解答。


目前我们面对人才流失、技术断层的窘境，留下的员工十分吃力。

而领导层的解决方案竟然是转聘更多的合约员工。

合约员工基本上薪金较高，领导变相用更高的成本解决燃眉之急。

问题是半年后、一年后呢？ 

公司不是标准作业，所有硬体、软体由内部开发，换言之没有办法 plug and play。

单单训练新员工，基本花上三、五个月，等他们真正上手，合约就到期了。

我们将重复陷入同样的局面 -- 请人 --> 训练 --> 离职 --> 请人 --> 训练 --> 离职……

公司等同于一台巨大的人才输送器，不断训练专才，让他们武装自己后加入对手再狠狠还击我们。

多么悲哀的事实，领导层的远见呢？很抱歉，我觉得他们不配当领导。


我上了这艘船，不曾离去。

掌船的人也许会领着船误撞冰山，我痛心地认知那终点已经与我背道而驰。

我不过是船上一员，改变不了航轨。

上级领导强势传达命令，中级领导盲从奉迎，基层员工无心恋战。

这一场战争还未上演，我们就输了一半。

人小言微的自己除了尽好本份，我还能做什么？

我只能把一切怀疑深深埋藏心底，继续航行。

人生许多事情没有答案，底牌揭晓前，我们永远不晓得对与错。